“大学四年上的数十门课程中,筱原老师的中级微观经济学是我学得最为扎实、收获最多的课程。”现就读于清华大学经管学院的许龄珏是中国人民大学2008级经济学-数学双学位实验班学生,谈及筱原教授时郑重地说。
“筱原老师非常非常敬业,他作为人大客座教授每学期来经济学院授课筹到的资金只有旅费和生活费,并没有报酬。”从1994年初次负责接待筱原教授来访,到一直协助筱原教授来校授课,中国人民大学经济学院副教授程华由衷感慨,“他坚持了八年,即使在患癌症之后也坚持来人大教学,只是因为自己喜欢这里的学生,认为可以完成自己心愿。”
筱原综一,日本著名经济学家、日本同志社大学经济学部教授,师从于诺贝尔经济学奖获得者蒙代尔。于2005年春季学期开始至今,为中国人民大学经济学-数学实验班用英文讲授中级宏观经济学和中级微观经济学课程。
“人大侧重精英教育,就像是英国的牛津、剑桥。孩子们非常优秀,我希望大家能视野更开阔,成为未来社会的引领者。”
国民表率,社会栋梁,中国人民大学的培养理念与一位日籍教授的希望和期盼,不谋而合。
山水中华,泼墨人大,八年桃李芬芳
“我年轻时就非常喜欢中国的古董,很喜欢中国历史上古老的神话,喜欢青铜器,特别喜欢中国的甲骨文。”坐在办公桌前,年近七旬的老人回忆起初来中国的情景,“这是当时对我来说最重要的理由。所以最开始我来中国并不是对中国的经济感兴趣,而是因为中国文化。”
1984年,筱原综一教授在西北大学经管学院教授西方经济学,是最早在中国高校系统进行西方经济学教育的国外学者之一。
“当时在西北大学,我发现我面对一批非常优秀的学生,这对我来说是极其愉悦的事情。”老先生眯起眼,缓缓回忆起当年经济学界的“西北风”。中国几位著名经济学家,如张维迎、魏杰,当时都曾听过筱原教授的课。
继西北大学之后,筱原教授先后在中国人民大学、清华大学、苏州大学等中国高校授课、讲座,“我非常喜欢在不同环境不同领域里的状态。”
上个世纪90年代,筱原教授担任同志社大学国际交流中心主任时,建立了同志社大学与中国人民大学的校级交流关系,两校的高层互访和学生、教师交流持续至今。
2005年,筱原教授来人民大学交流访问时,正值经济学-数学双学位实验班成立不久,经济学院院长杨瑞龙教授邀请他担任客座教授。“我突然意识到,或许这个环境,这个学生群体,就是我一直在寻找的群体,至少在中国应该是最好的经济学人。”老人很兴奋。
“因为喜欢,所以我在这里。”
从2005年春季学期开始,包括2004级在内的每一届实验班学生都上过筱原教授的课。为了提高授课效果,筱原教授没有要求集中授课,而是平均每两周往返一次京都和北京。周六从机场赶往教室,周六、周日、周一进行三个半天的授课,周一中午赶往机场返回日本,这样的行程至今已经坚持8年有余,授课时间远远超过了课程学分要求的课时。
“要取得教学成果就必须有较长时间的持续教育,我不希望只是短期授课。”筱原教授解释自己的初衷,“而远程教学显然不能最及时地和学生进行互动和反馈。”
授课没有任何报酬。为解决所需费用也为了学生能有更好的交流机会,筱原教授牵线搭桥,促成了“中国人民大学—日本三井住友信托银行讲座”项目,由日本第四大金融集团出资捐赠筱原教授授课的交通及住宿等费用,同时每年资助6名实验班师生赴日本进行学术交流访问。至今,访问活动已经持续了7届,近40人次师生参加。
八年时光转瞬即逝,筱原教授送走了一批又一批学生。“2012年夏天,老师夫人突然离世,但他并没有停止在中国的工作,依然坚持给学生授课,不幸的是10月又查出患上了肝癌,他才不得不停止工作。”正在日本京都大学攻读经济学的张冬洋感慨,“每次我去京都大学附属医院看望他时,他还是会问我,程华老师是不是继续他的工作,课程如何安排,自己何时出院再继续开设课程,而对自己的身体总是轻描淡写的带过,怕让身边的人担心。”
自筱原教授来院讲学以来,杨瑞龙院长与他已有八年的深入交往,不论是在实验班课堂上,还是在日本一流高校的学生学术交流会上,他都感受到筱原教授对学生深深的爱和对教学事业的执着,“筱原教授的行为是对教师这一崇高职业的最好阐释,他的敬业精神令人动容。”
今年2月,筱原教授身体康复不久,又参与到同志社大学和人民大学的课程教学中,“没有觉得八年是很久的时间,学生是老师的动力,看着很多有求知欲的学生在你的教导下不断成长为具有独立思考能力的学者,是一件很快乐的事。”
“我从来没想过主动放弃这一份工作,只要我还能动,只要人大还需要我,我就会继续做下去。”双手合拢,老人笑得开怀,“我很快乐,我很快乐。”
传道授业,坚持选择,领航青年学人
师者,传道授业解惑。筱原教授一直青睐中国传统文化中定义的“名师”。
“在东京大学读本科时,原本立志做一个经济学研究者,梦想其实已经一步步实现了。”上个世纪6、70年代,筱原综一在美国芝加哥大学攻读硕士和博士学位,“我遇到很多出色的老师——芝加哥大学聚集着很多获得诺贝尔奖的经济学者,这对我的成长有很大的影响。”
“在同志社大学教书的过程中,我有一个感觉,每个学生的理解程度不一样,接受水平不一样,所以作为教师,我更多地是去思考应该怎样教好学生。”他的重心慢慢从研究前沿转移到教学上,“有一天我的夫人问我,如果你们在经济学方面只是停留在不停地计算,你们对经济学到底能有什么贡献。”
将毕生之学传递给更多的人,他渴望有更优秀的学生去完成自己的夙愿。“经济学院的学生必定是引领中国今后经济发展脉络的人群,无论是成为研究学者、政治家、实务工作者,每个人今后会走什么样的路都是自己的选择”,“对经数实验班的同学来说,基于人大经济学科的教学理念,我更希望他们成为专业的经济学研究者,但肯定不是每一个人都适合走这条道路。人生很长,无论做什么,每个人都应该有基本的职业伦理”。
“我们都应该好好活着,作为一个个体,我们应该热爱生活;作为一个社会成员,我们都应该给社会做出自己的贡献,这样才能引领社会进步。”在筱原教授看来,更大的幸福来自给予。
薪火相传,师恩难忘,古稀亦是青春
“年逾六十的他,为准备每一堂课亲笔书写的教案清楚而工整,这让我们在上课做笔记时丝毫不敢懈怠。但与此同时,这样的课堂并未给我们带来压力,老师教学中所给出的生活中的例子生动活泼,让我们在欢乐之余体悟了经济学深邃的思想。”2010级经数实验班学生易丹感言。
个子不高,头发花白,带着金丝边框的圆形眼镜,比较爱笑,是篠原老人留给大家的印象。而作为教师,他是治学严谨、学术造诣颇深的学者。
“老师的每堂课、每一章节的讲授都如行云流水,充分的课前准备,扎实丰富的内容,可见他的敬业精神。当晦涩的经济学理论出现时,他会以简单、活泼的方式将理论阐释生动化。”正在日本京都大学攻读经济学的张冬洋提到,篠原教授经常会问同学们这样一个问题“can you explain it to your mother by the way she could understand?(你可以用妈妈可以理解的方式解释这个问题吗?)”。
“目前我从事经济分析工作,很高兴筱原老师教的知识还在应用。如果有机会,我很想再和教授一起喝点啤酒,多聊一聊。”毕业于2005级经数实验班,现在就职于中国银行金融市场总部的周尧对篠原教授满怀感佩。
学生的认可对于篠原教授来说是最大的成就,“我会一直做下去。在日本教授可以工作到70岁,所以我还是一个没有退休的教师,我的心态还是一个年轻人的状态。”
喜欢音乐,喜欢中国古代的书法,年轻的时候曾很用功地练习过,文房四宝也收集了很多,还喜欢中国的陶器瓷器,和“一些看起来像古董的东西”,忙于工作的筱原教授没能更多地享受这份乐趣。
“更多地是去思考我们能为社会做些什么。日本的中学开设有一门和经济学有关的社会学课程,但教授这门课的教师本身并不具备足够的经济学常识,所以我在五年前动员力量建立了一个组织,筹集了一笔款项,对全国各地的教师进行培训。目前这个工作已经深入到日本很多偏僻的地方。”
“他是活雷锋,货真价实的活雷锋。”又一次在周末迎接篠原教授赶来授课,程华感慨地说。
(编辑:王宝奎 吕媛媛;核稿:丁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