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4月28日下午，中国人民大学经济学院举办的“中国经济社会调查方法系列讲座”如期进行，本场讲座的主讲嘉宾是清华大学社会学系沈原教授，主题为“虚拟团结：卡车司机的组织化研究”。讲座由中国人民大学经济学院周文老师主持，20级中国特色经济学本硕博实验班全体同学、其他学院本科生研究生四十余人现场参加讲座，同时，来自多所高校的五百多名同学在线参与讲座。
沈教授围绕卡车司机的组织化现象，从六个方面展开阐述：第一，为什么研究卡车司机；第二，怎样研究卡车司机；第三，卡车司机的群体特征；第四，卡车司机的组织化发展状况；第五，卡车司机组织化的特点和影响；第六，卡车司机组织化研究背后的理论思考。
沈教授首先介绍了其所在团队的研究历程，从最早研究农民工大流动，到研究家户工、建筑工、农民工ngo、新生代农民工，再到卡车司机，沈教授将其研究对象的变化称作是从研究抽象劳工到具体劳工的过程。
在谈到如何研究卡车司机这一群体时，沈教授介绍了我国公路货运业最近20年的发展状况，指出中国的运输业发展迅速，其中公路运输体量庞大，卡车司机群体已成为公路运输中的最重要工作群体。沈教授团队对卡车司机群体的研究起始于2017年，到2019年底，完成了多次调查，涉及卡车司机工作生活各方面。整个调查设计的核心关注点是卡车司机的生产和再生产过程，理论依托是劳工社会学中的劳动过程理论。沈教授团队对卡车司机群体的调查采用了问卷调查和个案调查相结合的方法，涉及到群体一般特征时，借助问卷调查，涉及到群体行为逻辑和行动动机时，运用观察和访谈方法。鉴于卡车司机职业分类抽样框缺失以及卡车司机工作的高流动性，调查团队使用了电子问卷，通过安心驿站等支持系统发放回收。个案研究方面，调查团队开展了多点多批次的田野调查，四年时间里完成了六次大规模调查，累计回收问卷近2万份，访谈300多人，录音时长1.5万分钟，整理录音文字160万字。
沈教授根据调查结果，向同学们描述了卡车司机的群体特征，包括性别、年龄结构、教育水平、家庭状况等基本信息，以及平均工时、收入、工作体制、工作货运结构等工作特征。沈教授认为，卡车司机的劳动过程具有五大特征，分别是“自雇体制”，即以自我雇佣为主；“在路上”，即移动的原子化劳动；“四海为家”，即生产与再生产是融合的；“男性气质”，即以男性为主；“虚拟团结”，即基于互联网的自组织机制。其中，“在路上”和“四海为家”是国内外卡车司机群体的共同特征。
接下来沈教授着重介绍了卡车司机的组织化发展状况，全国有超过六十个不同类型的卡车司机组织，包括全国性的和区域性的。这些组织的建立，主要出于如下动机：其一，救援。包括道路救援、生命救援、集资救助等，卡友互助救援相比其他救援方式具有速度快、成本低、效果好的特点，卡车司机组织在其中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其二，讨债。讨债的主要对象是拖欠、克扣运费的物流公司。其三，议价。互联网平台车货匹配制的盛行，使卡车司机的议价权普遍减弱。其四，认同。沈教授指出，工厂制度的建构需要工人在同一屋檐下工作这一条件，能够给工人提供认同感的工会组织，是在工厂制度这一初级建构下发展起来的次级建构，卡车司机之间缺乏“在同一屋檐下工作”这一条件，所以他们对自己的组织有极其迫切的需求。沈教授介绍说，互联网和智能手机、卡嫂、个人社会网络资本是卡车司机组织的三个前提。卡车司机组织基本上分为三种类型：其一，朴素类，以中国龙为代表，属于地方民间组织，一定程度上是乡土关系的延续；其二，商业类，以卡友地带为代表，经营性较强，用商业的手段来组织卡车司机并提供一定的服务；其三，公益类，以传化安心驿站为代表，从公益的理念出发组织卡车司机，要求卡车司机不仅群体内部互帮互助，而且要对社会有贡献。
沈教授提出，卡车司机组织依靠互联网和智能手机跨越组织障碍，组织成本低廉，拓展速度快捷，因此，规模非常庞大，但同时，也存在约束力较弱和不稳定的问题。卡车司机组织的建立会带来相应后果，主要体现为：巩固了卡车司机的互助精神，强化了卡车司机的市场判断和运作能力，培育了卡车司机的公益理念，疫情期间，很多卡车司机主动向灾区运送货物，展现了良好的公民品德。
最后，沈教授提出了卡车司机组织化研究背后的理论思考，即群体的团结意识问题。对工人阶级如何实现由分散向团结转变，不同学者有不同的观点，包括历史使命论、历史规律论、外部灌输论等。一部分学者将眼光投向生产领域之外，从经济、社会、文化、思维等不同维度上思考这一命题，认为在不同的国家，不同的历史、文化和社会背景下，工人群体团结的形成具有差异性。沈教授指出，卡车司机的组织化研究是一个未完成的课题，他鼓励同学们通过亲身调查实践，关注卡车司机职业群体的形成及其组织运作和发展的逻辑，从理论上给予解释。
主讲部分结束后，现场同学踊跃提问，沈教授一一给予了细致解答，并与同学们进行了热烈讨论和交流。